袁岚峰：南海的实力对比

【按：南海仲裁结果将于2016年7月12日公布，引起许多人紧张，担心会不会打仗。其实根据对南海博弈各方实力的分析，就可以得出结论。仲裁肯定判中国输。然后中国不承认，拉到很多国家支持。欧美日拿这事吵吵一阵，中美不时军演一番，最终没事。大国之间不会因为这么点事打起来。基本的道理，都在这篇2015年5月原题为《南海将风急浪高》的文章中（http://weibo.com/p/1001603843454357647850）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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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美国《华尔街日报》2015年5月12日报道，美国官员称，美国军方正在考虑通过飞机和舰船直接挑战中国在南海的主权要求，作为对中国加快南海岛礁建设行为的回应。此举将加剧该地区围绕谁将控制这片争议水域这一问题向中国“摊牌”的风险。报道称，美国国防部长卡特已经要求他的部下考虑介入南海的选项，其中包括派遣海军侦察机飞越南海诸岛，舰船驶入中国宣称拥有主权的岛礁12海里以内范围。

对此我们可以做一个预测：美国一定会采取这些行动的。中国对飞越南海诸岛的飞机与驶入岛礁12海里内的军舰的应对将不是开火，而是跟踪、照射、锁定、对峙。与此同时，加紧造岛进度。立此存照。到时希望同胞们镇定自强，不要因为责骂政府不敢开火而自乱阵脚。要理解实力不足的苦衷，也要相信最终胜利是属于我们的。

为什么做这样的预测？

最基本的道理是，国际博弈取决于实力对比。我们需要分析清楚中美两国的实力对比，还要分析清楚中美在南海能够投放的实力对比。

论综合国力，中国是世界第二，没什么可争议的。细分一点看，经济是中国跟美国差距最小的领域，GDP总量按购买力平价计算已经是世界第一，按汇率计算是美国的60%，工业产值和多种重要工业品的产量世界第一。但在军事上跟美国的差距就大得多了，虽然我们跟自己纵向比进步飞快，歼-20、辽宁舰等大涨志气，但历史欠账太多，几年内不要说超越美国，接近都还谈不上呢，只能说在局部领域有所接近。这是一个基本的估计。

再来看在南海能够投放的实力对比。常有人问中国在朝鲜战争中为什么敢打，而现在在南海为什么不敢打，然后大批政府软弱。其实答案很简单：一，中国陆军的相对实力比海军的相对实力高得多；二，在陆地上投送力量比跨海投送力量容易得多。中国共产党闹革命起家，全靠陆军打天下。五十年代时即使装备是万国牌，指战员的素质也是世界一流的，这样一支久经战阵的威武之师硬碰硬把美军压到三八线以南，我们有这个实力。海军就不一样了，全靠钱堆出来，没有金钱和时间积累是肯定不行的。解放之初，我军在大陆上风卷残云，在渡海的金门战役却遭到了历史上最惨重的失败之一，让国民党军队恢复了士气，蒋介石巩固了对台湾的统治。直到现在，我们都不好说对拿下台湾有把握，原因就是跨海投送力量的困难。

具体到南海地区，力量投送的平台第一是军事基地，第二是航空母舰，第三才是普通的舰船、飞机。每一级都比后面一级有效得多。美国的舰船飞机比中国多得多，航母更是11比1的绝对优势，还不用说美国在二战时已经大规模运用航母了，中国才刚刚开始练习。因此比后两级，中国跟美国是没法抗衡的。自然而然的办法就是造人工岛，这是中国对美国的天然优势。台湾著名统派网友YST几年前就建议中国在南海填海造陆，非常令人佩服。如他在《回顾2014，展望2015》中所言：“从目前建造的轮廓来看，永暑岛上将兴建一个至少有三千公尺跑道的巨型机场，足以起降重型轰炸机和运输机，它辐射的军事力量将压垮所有其他国家在南沙岛礁的军事堡垒。如果永暑岛的面积扩增到20平方公里以上（也就是说，相当于美国在印度洋上的迪戈加西亚岛），那么永暑岛的军事价值将上升到战略层次。想想看，当中国的战略空军、核子潜艇、防空导弹旅、航空母舰战斗群等进驻永暑岛综合军事基地的时候，中国解放军在南沙群岛的战力将威慑整个南海地区的周边国家。”（http://bbs.tianya.cn/post-worldlook-1356602-1.shtml）造岛的意义说得很透彻了。

看清楚了这些基本点，就明白了两件事。一，我们一定会把造岛进行下去，这是战略任务，可以改变国运的。二，在造岛完工之前我军对美军仍然处于弱势，所以仍然要忍耐。

忍耐听起来很不爽，其实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年了，而且是有用的。人们常有一个错觉，毛泽东时代比现在强硬。其实一定程度上正相反。毛泽东时代对南海的控制力量很弱，连监控都不全，连超级大国的军舰飞机都见不着，按照现在的标准被侵犯主权都上千次了，我们整天在《人民日报》上抗议。现在是实力进步了，以前没底气多说的地方现在敢大声叫了，所以显得主权被侵犯得好像更多。其实在外界看来，我们的实际控制范围是在不断扩大，态度是越来越强硬的。

还有一个例子，1958年炮击金门，我们的政策是“只打蒋舰，不打美舰”，开火后给蒋舰护航的美舰掉头就跑。我们一向把这作为毛泽东战略艺术的例子，其实又何尝不是国力不足的证据？从法理上说，美舰侵入我国领海，击沉有何不可？这事如果发生在现在，舆论会是称赞领导人英明神武呢，还是痛骂他们软弱无能呢？

又如2008年，陈水扁在下台前搞了一个“公投绑大选”，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法理台独。当时群情激奋，许多人都喊着要打，结果终究还是投了，我们静悄悄地就坡下驴，再也没提过这事。现在一个服贸协议一个亚投行都能让台湾乱成一团，还能蹦跶吗？

2010年，美国航母在黄海与韩国举行联合军演，北京天津进入航母的打击范围。事前很多人高呼如果让美国航母进入黄海，就意味着中国的完全失败，甚至要亡国。结果怎么样呢？美国航母在黄海耀武扬威之后，中国仍然稳步在多个战略方向前进，南海造岛，一带一路圈地，伊朗解禁，上合扩编，亚投行拉一大群农民斗地主。现在奥巴马焦头烂额，谁还在意5年前美国航母进过黄海？

再来分析一下美国为什么一定会在南海采取军事行动。从美国的观点看来，优势不断流失，现在手上已经没剩下几张大牌了，而军事是最大的一张。眼看正常发展下去必输无疑，怎么可能不把这最后最大的一张打出去就认输呢？那不符合人的心理。即使美国最终会认输，也必定是在经过挣扎之后。

既然要打军事牌，最好自然是选择相对优势最大的海军领域。在南海目前美国有巨大优势，而中国的造岛行动对这种优势又是巨大的挑战，所以选择在这里下手很正常。其实美国是真有点急眼了。以前在南海美国从不赤膊上阵，而是挑动别国在前面挑衅，自己在后面装“不持立场”。现在连这层面纱都不要，一方面是菲律宾、越南都知道自己没那个实力，去中国的工地周围晃悠是找死，管杀不管埋，另一方面是美国的紧迫感太强了，再不动手，等到中国的GDP超过美国，南海建成军事基地，还有什么机会？

所以我们很快就会看到美国把恐吓付诸实施，飞机飞越，军舰靠近，一个劲恶心我们的“大自然的鬼斧神工”。这是必然的，不这样做才怪咧。最重要的，还是美军在南海仍然对我们有重大优势，他知道我们不会主动激化局势，主动权在他们手上，这张牌相对而言还是安全的，所以，有什么理由不打？

美国的行动方针，将是破坏我们的主权宣示。我们没有明确说这些岛屿的上空是领空，周围12海里是领海，但大家都默认中国是这么认为的，那么美军的飞机舰船就专门从这些地方过，给世界看看。好比《九品芝麻官》里的方唐镜：“我又跳出来啦，我又站回去啦，怎么样怎么样？打我啊！”对这种贱招，如果我们的实力达到了电影中包龙星对方唐镜的程度，自然可以一顿拳脚打得他爬不起来，可惜现在还没有。不过正常情况下美国的行动会到此为止，不会主动跟我军飞机舰船接触，那属于制造战争临界局势，奥巴马的斗志不太可能强到那种程度；更不会直接发动战争。“正常情况”的意思，是我们进行了合理的应对。如果我们应对失当，软弱无能，慌乱失措，让美军觉得有机可乘，他们就会把局势升级，谋求榨取更大的利益。

《九品芝麻官》里的方唐镜

美国希望从这种破坏主权宣示的行动中获得什么好处呢？其实主要是希望我们自乱阵脚。单论这些行动本身，就算美军飞机从南海岛屿上飞越再多次，舰船靠近12海里再多次，对南海的主权争端有影响吗？毫无影响。中国不会因为你来捣几次蛋就不要那些岛屿了，其它国家也不会愚蠢到以为美军能去自己就能去了。美国之所以跟其它国家不一样，可以耍赖撒泼，是因为它拳头最大，我们目前制止不了它。其它国家要是想学，分分钟吐血的节奏。美军能阻止中国造岛吗？不可能，工程照搞不误，除非你投炸弹，那就世界大战呗。美国没这个胆量。美国希望的，是一方面煽动中国国内对政府的不满情绪，如抗议政府软弱，动摇中国政府的根基，一方面将此作为筹码，压中国在其它博弈中让步。总体而言，美国的策略属于讹诈，借硬实力优势谋求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利益。只要我们不犯错误，美国获利的可能性很小。

我们的应对，如前所述，基本可以肯定是不会开火的。有人说了，南海不是我们的领海吗？我们难道没有权利击沉入侵者？其实不是的。建议大家看看“抱朴仙人”先生的海权科普文章《中国的海洋权益争端漫谈》（http://weibo.com/p/1001603843522930302636）。

领海是个特定的法律概念，要有陆地作依据，一般是大陆或岛屿周围12海里以内。我们的九段线在国际法上是个奇葩，这条线里划的是什么从来没说清楚过，貌似我们的理解是线内的岛屿、礁石、暗沙都是我们的领土。这个理解是很滑稽的，因为一般认为只有有淡水的、能住人的岛屿才能作为领土，用它周围的12海里划定领海。不能住人的礁石不算，常年在海平面以下的暗沙就更不算了。人工建筑不改变礁石的性质，不能作为领土与领海依据。我们在其它地方讲的也是这番道理，例如对韩国在苏岩礁上建设施我们从不承认，但在南海却完全是另一套了。想想看，曾母暗沙本来是James Shoal的音译，最浅处的水深超过20米，我们堂而皇之地宣布那里是最南端的领土，还不时地过去投一块主权碑，这是颇需要一些天马行空的精神的。无论如何，南海那么大一块地方不可能都是我们的领海，我们也从来没这么说过。

说这些不是为了否定我们在南海的主权声明，只是告诉大家，这事在法理上是一团乱麻。其它国家的主权声索也并不比我们更有道理。说到底，领土领海是实力决定的，我们现在的战略目标就是尽快增强实力的投射能力。等到在南海有了几艘不沉的航空母舰，上百架飞机一次攻击就能摧毁一个中等国家的军事力量，谁还能唧唧歪歪？

让我们更加细致地预测一下可能会出现的事态。美国侦察机甚至战斗机飞越南海岛屿上空，中国战斗机紧紧伴随，激光照射，火控雷达锁定。美国军舰进入南海岛屿周围12海里，中国军舰伴随，阻挡航路，喷水，甚至“我舰奉命撞击你舰”。勇敢的中国“渔民”出现，像2009年对付无瑕号那样，割断美国侦察船的拖曳声呐。

还有一条思路，像“只打蒋舰，不打美舰”那样，不跟美军正面对抗，却去找其走狗的晦气。例如把菲律宾在仁爱礁坐滩的破船拆了，把上面的菲律宾士兵抓起来审判，演一场旷日持久、喜闻乐见的法律程序大戏，制造更多的筹码。闹得更凶，直接用武力收回几个岛都是可以考虑的。这里的逻辑是这样：中国现在在南海不动手，是因为动手的损失超过和平的损失，但美国的介入如果导致和平的损失超过动手的损失，那就动呗！

南海局势激化，很可能出现在9月习近平访美之前，美国想以此向中国施加压力，争取谈判桌上的优势。中国应对这轮攻势，除了在南海周旋，还应该在国际大棋局的其它地方反击，让美国付出代价。如毛泽东所说：“美帝国主义者很傲慢，凡是可以不讲理的地方就一定不讲理，要是讲一点理的话,那是被逼得不得已了。”我们现在有实力、有谋略让它在南海讲理了吗？拭目以待！

作者简介：袁岚峰，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化学博士，

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合肥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实验室副研究员，

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与战略风云学会会长，

微博@中科大胡不归，知乎@袁岚峰（https://www.zhihu.com/people/yuan-lan-feng-8）。

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与战略风云学会，受过科学训练的理性爱国者们组建的智库。科学素养，家国情怀，横跨文理，纵览风云。《周易·文言》：“九五曰：飞龙在天，利见大人，何谓也？子曰，同声相应，同气相求。水流湿，火就燥。云从龙，风从虎。圣人作而万物覩。”（http://mp.weixin.qq.com/s?__biz=MzI0NzQzMjU3Ng==&mid=2247483652&idx=1&sn=d1e87f74efa09aae6a71bb825bf1acda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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